甄府。

  四进大院子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刚刚下衙,尚在府门外的甄炳文隔老远就听到了府内隐隐传来的动静。

  他古井不波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讶然。

  示意轿夫落轿,掀开门帘,甄炳文快步下了轿子,三步并做两步,朝府内走去。

  早有门子们迎了上来。

  “发生了何事?”

  甄炳文沉声问道。

  他一整日都在齐贤台,并不清楚家中之事。

  但隐约间,甄炳文心下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时倒也没想到被他派往扬州的嫡长子甄嘉。

  “老爷,大公子那出事了……”

  门子急声说道。

  甄炳文步伐一顿,大脑懵了一下。

  嘉儿出事了?

  不好,扬州事发也!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甄炳文骤然听到长子出事,并未悲痛,而是第一时间联想到自己与盐商勾连之事,恐东窗事发了。

  甄炳文顾不上与门子啰嗦,快步便朝府中走去。

  进了书房后,他立马唤来心腹老管家。

  “可是扬州有变?”

  甄炳文面沉如水,朝着老管家凝声问道。

  老管家亦一脸严肃,点了点头。

  “扬州白家、张家、江家、吴家已被绣衣卫抄家灭族。”

  “两淮大营精锐全军覆没,都统领罗武身死,镇守将军罗威入了诏狱。”

  “大公子……亦惨遭横死!”

  听到这话,饶是甄炳文心中已有准备,依旧惊骇的面色一下子白了。

  这些年,他利用手中权柄,与白家等盐商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大肆敛财之余,逼得不知道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盐商们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更是四处收敛清秀童子。

  而这些童子,但凡进了甄府,就没有一个能活过一个月的。读书吧

  无他。

  甄炳文有变态嗜好。

  喜折磨娈童,以虐杀这些童子为乐。

  堂堂道貌岸然的齐贤台主事,私下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甄府景色最美的养心阁下,不知道埋葬着多少累累白骨。

  而这些,白家等盐商们没有一个不知晓的。

  甄炳文面色煞白,目光游离不定。

  老实说,他不怕自己和盐商勾结牟利的事情曝光。

  官商勾结贪腐敛财,放在如今的大楚朝堂,并非多大的事情。

  朝中官员,上至萧正亮,下至各部属官,有几个不贪的?

  真正让甄炳文心慌的是……他怕自己的变态嗜好落在绣衣卫手中。

  这才是真正能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罪证!

  “绣衣卫都查抄了白家,我的阴私之事,必然已被那洛珩知晓!”

  “阿忠,老夫如今该如何应对?”

  甄炳文深吸一口气,看向老管家。

  这老管家,不仅是甄炳文的心腹,跟随了他数十年,忠心耿耿。

  且还颇有些智慧,甄炳文的很多阴私之事,他都有参与。

  此刻问计老管家,已是甄炳文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老爷,这事怕有些凶险。”

  “绣衣卫虎狼之辈,都督洛珩更是白眼狼一个,他掌握了老爷的罪证,必然会踩着老爷换取他的官帽子……”

  听到这话,甄炳文面色愈发难看。

  “老夫当初就反对此贼执掌绣衣,奈何萧正亮老匹夫偏偏不听。”

  “若无萧正亮,老夫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老贼可恨!”

  当初洛珩谋求绣衣都督时,齐贤台内部也并非全然赞同。

  像甄炳文,就明确提出反对意见。

  可惜,他头上有个萧正亮在,硬生生压下了反对的声音,让洛珩当上了绣衣都督。

  “事已至此,老爷埋怨萧太师也无用。”

  “也是,是老夫乱了方才,阿忠,你向来有急智,可想到对策?”

  “老爷,为今之计,咱们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方可免祸。”

  “何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爷,咱们得……”

  老管家小声说着。

  甄炳文的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他才似做出了决定,重重点了点头。

  “也罢,就这么办吧!”

  ……

  陇国公府。

  当代陇国公李彦,一脸唏嘘,正感慨着御极近四十年的保德朝即将落幕。

  忽地,有心腹文士匆匆走来。

  “公爷,出事了。”

  陇国公悚然一惊,抬头看向文士。

  文士微微点了点头。

  陇国公李彦忙挥退随伺在侧的丫鬟、小厮们。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李彦与文士二人。

  “出了什么事?”

  李彦沉声问道。

  文士附过身,小声说道。

  “齐贤台甄主事递话,云州武烈伯当死!”m.book56.com

  此言一出,李彦面色大变。

  他霍地一声站起。

  “陈益正抵挡着突奴人,陈益若死,云州……他甄炳文想干嘛?欲乱我大楚吗?”

  李彦声色俱厉,咬牙低喝。

  文士默然。

  见状,李彦满腔怒火突然像是冰雪消融般,消退得无影无踪。

  他幽幽一叹,颓然坐倒。

  “罢了罢了,谁让老夫……且按他说的去办吧。”

  言毕,李彦闭上了眼,面上满是无奈与寂落之色。

  文士迟疑了一下,小声道。

  “公爷何必沮丧,以学生之见,大楚气数已尽,乱世即将开启,这未尝不是公爷您的机会啊!”

  “与人卖命,哪如自己当家做主来得痛快?”

  文士说着,稍稍退了一步,闭口不言了。

  李彦面色一连数变。

  “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速速去办事!”

  文士闻言,嘴角微微勾起,躬身一礼。

  “诺!”

  看着文士退了出去,李彦的神色重新恢复。

  “机会吗?”

  “好像也是!”

  思索间,李彦眸光闪动。

  陇国公一脉,世代执掌着京营昭武、奋威、奋武三大营。

  可以说,这三营副将,以及军中将领,全都是陇国公的心腹。

  武烈伯陈益北上云州时,带的赫然是昭武营将士。

  别看陈益如今明面上是昭武营主将。

  但若李彦发话,让昭武营将士弄死陈益,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有把柄在甄炳文手中的李彦,不得不乖乖按照甄炳文所言行事。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李彦本身也心怀叵测的原因?

  却是不得而知了!

  但这陇国公显然也不是什么忠臣之流。

  至少,他绝对不会忠于保德帝。

  保德一朝屡屡打压勋贵,陇国公李彦正是其中一员。

  他对保德帝又怎会有好感和忠心? 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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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