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甄玉嬛和史湘云二人带回府之后,自当先让她们拜见贾母。
史湘云不用说,毕竟是贾母的嫡亲侄孙女,哪怕有时候觉得她不够懂事,到底是疼爱的。
至于甄玉嬛,贾母也表示了足够的喜欢。她一向就喜欢这些长的好看的后辈,只是可惜,她原本有想过让甄玉嬛当她的孙媳妇儿来的。
拜会过贾母之后,贾琏就将甄玉嬛二女交给凤姐儿,让她带入园中安置了。
晌午后,当凤姐儿回家发现贾琏罕见的居然还没有出门,而是身着轻松的衣袍躺在西次间的榻上,头枕着平儿的双腿,由平儿替自己按摩着头上穴位,脚边则是乖巧的香菱在给他捶腿,好不惬意懒散的模样。
凤姐儿见了不由撇撇嘴,讽刺平儿道:“我道叫你取个东西,你还使唤别人来,原来是在这儿被拌住了脚。”
若是以前,听到凤姐儿这样说话,平儿还会担心,如今她却明白凤姐儿这不过是不刺人两句心里不舒服的毛病在作祟。因此她神色如常,一面继续柔和的给贾琏揉穴位,一面回道:“二爷说身上乏,叫我给他按按,只得让小红将东西给奶奶送去了。”
凤姐儿哼哼一声,扭了扭脖子,走到香菱身边。
反应一贯慢半拍的香菱仰头看了看凤姐儿,直到凤姐儿斜眼觑视她她方反应过来,忙起身让开。
凤姐儿便坐在榻边,倾身问道:“你外头的事都安排好了?”
说着,凤姐儿一双玉指鲜葱的手也搭在贾琏小腿上,有一茬没一茬的拿捏。
贾琏察觉腿上并不娴熟的技艺,睁眼瞄了一下便继续闭上,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凤姐儿是很少这样服侍他的。倒也是,她自己一天到晚也上蹦下跳,累得什么似的,哪有精神再来服侍他。
“果真后儿就走?眼下正是冷的时候,而且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反正皇帝也没催你,年后再去不成吗?”
凤姐儿如今越发顺从贾琏,而贾琏也更愿意将外头的事说与她听,因此她对贾琏的事才有比较清晰的认识,只是不舍得贾琏,在做最后劝留。
只是贾琏根本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闻言之后立马就摇头否定了。
察觉腿上没了动静,贾琏睁眼一瞧,发现凤姐儿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在生闷气,只不过绷着脸,噘着嘴的模样,大不似平常高贵艳丽,竟有几分黛玉那般的小儿女之态。
贾琏欣喜的发现,凤姐儿越发有娇妻的姿态了。因此拍了手边的翘臀一下,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笑道:“你生什么气,我此番去主要是先摸摸那边的情况,看看海港的选址什么的,兴许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真的?”
凤姐儿立马高兴起来。
贾琏笑了笑,没再理她。他也确实没骗凤姐儿,水师的建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特别的他还想要尽量仿造后世的规制来打造,这定是一个旷日持久的事情。
因此他眼下的重心自然还是想将火器营组建,训练起来。手里有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兵马司?说到底,那些官兵比之衙役强不了多少。
确定贾琏应该不是骗人,凤姐儿立马殷勤的重新服侍贾琏。只是按着按着,她就觉得不太爽。
首先,这样郎情妾意的时候,眼前有个碍眼的平儿。其次,此时平儿坐在榻上,给贾琏按着头,她这个当主子的,反而只得坐在榻边,给贾琏按腿,如此看起来,平儿倒像个主子,她反而成了奴才一样。
于是对平儿道:“上午太太说想要抄录《金刚经》,我说我这里正好有一本。我已经找出来了就放在里屋的柜子上,你给太太送去吧。”
平儿不疑有他,听命去了。
凤姐儿一计得逞,只是还不等他好好享受和贾琏的二人时光,外头来人通传:“二爷,二门来人传话,说是神武将军府的冯大公子求见。”
贾琏闻言坐了起来,凤姐儿却问了一句:“冯大公子?”
“就是冯紫英。”
“他来找你做什么。”
贾琏表示也不清楚。说实话,京城的同辈人中,和贾琏交好的人不多。
前身的狐朋狗友倒是不少,但是大多数贾琏都瞧不上,逐渐也就少了往来。而他自己自从那年被皇帝“惩罚”押粮去边关之后,身份和地位一路飙升,京城同辈中已经很难有人能够与他平等论交了。
但是这冯紫英倒算得上一个。
因此也不怠慢,收拾一番准备出去。临出门前想起一件事,对凤姐儿道:“之前老太太说,如今天气越发严寒,林妹妹她们身子又弱,每日从园中出来吃饭难免受风,说不如在园中单独立一个小厨房,也免去她们每日往返奔走之苦。
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办吧。”
凤姐儿笑道:“我就知道我是个天生受苦的命,你那些什么好姐姐妹妹来了,一个个都要我来操持照顾不说,如今老太太交给你的差事你也推给我,可见平日里你让我少操心多保养身子不过都是虚话、空话,你哪里真正关心我。”
对此贾琏没有理会,斜眼瞅了她一下,转身就走了。
东跨院,贾琏在外书房见到冯紫英。
今日的冯紫英与以往贾琏见到的略有不同。要知道,冯紫英原本就是京城年轻一辈儿中的一流人物,不但人品模样上乘,而且从小习武,是真正的将门之后。
只不过近些年他贾琏的声势太重,将京城包括冯紫英在内的一干风云子弟无差别的全部压了下去。
今日的冯紫英,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穿着,外罩着一件黑色素净的袍服,腰叩墨玉腰带,脚上也是深色的皮靴,看起来显得精明而干练。
都是老朋友了,贾琏也没有与他客气,简单的寒暄一句,便问其来意。
谁知道一向行事洒脱大方的冯紫英竟迟疑起来,随即反问:“听说琏二哥不日就要出发去天津卫?”
“嗯,有这么一回事。陛下命我去天津卫修建海港兼造战船,已经择定了行程……”
不等贾琏多言,冯紫英已然郑重起来,问道:“不知道琏二哥觉得,紫英是个什么样的人?”
贾琏一愣,随即道:“冯兄弟能文善武,自是我朝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
在贾琏说话的时候冯紫英一直盯着贾琏,看他并无勉强之意,这才暗松一口气,然后抱拳道:“那,若是紫英想要效仿柳湘莲柳贤弟追随琏二哥,不知琏二哥可也愿意收留?”
贾琏闻言,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从冯紫英问第一句话的时候,贾琏就有所感了。只是当真听他说出来,贾琏还是有些意外。
想了想,贾琏问道:“不知道冯兄弟为何会生出这般想法?”
话未出口之前,冯紫英还觉得有些难为情。此时话已出口,他反而坦然起来,直言道:“自古言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紫英虚长二十,却终日困在这京中方寸之地,守着父祖家业,整日醉生梦死。
紫英早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因此近日已经禀明家父,欲投身琏二哥帐下。
只要琏二哥不弃,紫英愿誓死追随琏二哥左右,甘效犬马之劳!”
说着,冯紫英起身,以军中之礼单膝跪地对着贾琏一拜。
贾琏见状抬手欲扶,但是轻易之间竟然还抬不起他来。
迎着冯紫英那认真、坚毅的模样,贾琏心中如何作想且不说,他只摇头叹道:“并非我不肯接纳冯兄弟,只是冯兄弟若是想要建功立业,以冯兄弟的家世,以冯老将军的威望,在军中给冯兄弟谋一个职位岂非轻而易举之事,何苦自降身份寻到我这里来?”
冯紫英似乎早知道贾琏有此一问,他郑重抱拳:“琏二哥说的没错,说句自大的话,若是单纯为做官,以紫英的家世和武艺,确实不算太难。
但是,紫英毕竟与琏二哥相交这么多年,亲眼目睹琏二哥勃发的英姿和宏伟的抱负,若是还甘愿遵循家里的安排,到一个闲散的地方做些聊无意义的事,慢慢熬资历,或者是蝇营狗苟、排班论辈坐等晋升,与一干庸碌之人为伍,岂非辜负青春,他日亦无颜再面见琏二哥这等英雄人物!
琏二哥未来战场的言论,对火器和建造新式水师的构想,紫英都从张二哥等人口中悉知,甚至紫英还研究过琏二哥提出的那“四段式”火枪对阵之法,紫英初见便惊为天人,深知按照琏二哥的构想,将来火器必定能够主导战场的胜负!
因此紫英才决心放弃随波逐流,立志追随琏二哥,助琏二哥完成那些伟大的抱负!”
冯紫英越说越激动。他的话是认真的,他言语中对贾琏的敬佩,也是发自真心。
其实,最开始贾琏兴起的时候,冯紫英也如其他一些人一般,面上钦佩,心中实则憋着一股劲,一股想要与贾琏一较高下的劲。
这本是寻常。但是随着贾琏表现出来的越来越多领先于世人,甚至领先于时代的东西,特别是他本身的地位,已经抵达了一个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个时候,即便是想不服输,也自知是自欺欺人罢了。
冯紫英与一般人不同的仅仅是,在认输之后,他并没有在心中转化为嫉妒,反而开始研究贾琏。随着接纳贾琏的东西越多,他心中那股少年轻狂,也就慢慢转化为对贾琏的敬佩和推崇。
否则,以他和贾琏同属王孙公子的身份,他也不可能这般容易拉下脸面来贾琏这里求官。
要知道,当初柳湘莲不过一个落魄子弟,即便有心从戎,还不好意思直接上门自荐呢!
冯紫英是真心觉得,跟着贾琏混,比按照家里安排的要好,至少贾琏这里,看起来更有活力。当然,也更有前途……
冯紫英的话,似乎让贾琏很是为难,他犹豫道:“如今我受陛下隆恩,确实正缺人手帮衬……只是,冯兄弟做这般草率的决定,令尊大人那里真的能同意?”
冯紫英一听贾琏言语有松动之意,立马道:“家父那里琏二哥不必担心。实不相瞒,紫英有此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甚至在前日就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与家父知晓。
家父闻悉之后,并无反对之意。只是紫英自己心中尚有几分自命清高,情知琏二哥立事之后,身边必定有无数人主动投效,冒然自荐,唯恐令琏二哥轻视,这才白白耽搁至今日。”
冯紫英说着,目露自嘲之色,但他目光却一直注意着贾琏的面色。
贾琏忽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能得紫英这等俊才襄助,是贾琏之幸!”
笑言间,贾琏弯腰将冯紫英扶起,“只不过如今我手中诸事繁杂,只怕短时间还没有办法给紫英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只要能够留在琏二哥……留在侯爷身边效力,便是做一个兵丁也甘愿。”
贾琏笑道:“以紫英的本事,若当真只在我身边做一个兵丁,就算紫英愿意,旁人也会说我贾琏屈折贤才了。
这样吧,正好紫英家学渊源,武艺超群,而我手中火器营新立,也正缺训练的教员,不如我就暂且聘请紫英为火器营教头,专司教导官兵的武训如何?”读书吧
“但听侯爷安排!”
听到贾琏将他安排进火器营担任教头,冯紫英心中有些惭愧。
其实他一开始的目的也是火器营,说要追随贾琏去天津卫不过是折转之词。他知道贾琏的火器营新立,必然有许多人会找贾琏讨要其中的职位。
若他一来也如此,定为贾琏所看轻,以为他也是奔着禁军的身份和光明的前途来的。
实则他更看重的是,火器营未来的战斗力。他通过渠道见识过贾琏改造过的火枪,为其威力震撼,再接受贾琏的那一套理论之后,才起了加入其中的心思。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身为将门之后,冯紫英自然不可能没想过沙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之事。而想要沙场建功,一支有强大战斗力,能够摧枯拉朽的消灭敌人的军队,无疑是最大的保障。
在冯紫英看来贾琏的火器营,就有这个潜力。
而贾琏自改造火器之后,不止一次公开向宁康帝等人阐述过相关的理论和构想,只要冯紫英有心,打听到这些倒也不算奇怪。
冯紫英心愿达成,心中欣喜,而贾琏实则也很高兴。
首先,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知道冯紫英确实是个俊才。就说武艺,除了箭术他还有点把握之外,其他诸如刀枪剑戟之类的,贾琏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
毕竟冯紫英从小习武,他只是半道出家。
其次,冯紫英可不像柳湘莲只是理国公府偏房子弟,而且家道败落。
冯紫英可是神武将军府的嫡长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可以说,冯紫英到他帐下效命,基本等于神武将军府都投靠了他,这对他的势力来说,也是一次实打实的壮大。
更别说,有了冯紫英开河,其他一些之前同样碍于脸面不好意思的俊彦,或许也会受到刺激前来投奔他。如此一来,假以时日,他的实力必将大增。
至于他是否有能力接纳这些人……
首先武官与文官本就不同,没有那么严格的选拔与晋升制度。大魏的武官,大多数还是靠举荐和恩荫来的,至于武举……也不是没有,只是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碰到一次,有没有全看皇帝心情。www.book56.com
更何况他的火器营新立,建制也不是一下子就健全的。随着发展,他想要增添一些职位,本就是正常之事。
更不用说,贾家在兵部本来就还有比较大的话语权,到时候给他们另外安排,开枝散叶,也并不会太难。
也就是说,贾琏现在对人才,可以说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而且只要他一直保持圣眷,想要投效他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只说一点,投效他能够更直接的给皇帝办事,甚至要是得他看重,说不定能够被直接举荐给皇帝这一点,就足够吸引所有“怀才不遇”的人。
与冯紫英攀谈半晌,贾琏亲自将他送出门。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上下名分一定,他这个“主上”就不需要,也不应该再亲自送他出门。
送走冯紫英,忽然想起什么,贾琏回头看向柳湘莲。
柳湘莲正瞧着冯紫英策马离去的身影,发现贾琏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抱拳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无事。”
贾琏笑了笑,“我去东府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说完独自朝着宁国府走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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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伟嘿嘿笑道,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却还要努力装做一本正经,丝毫不介意陈牧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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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内灯火昏暗。
坐在对面的陈牧,此时却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